第一要点：神学
第3问：是否可以承认自然神学
问题的界定（status quaestionis）
一、这个问题并非涉及一般的神学，而是特指自然神学。它也不涉及亚当堕落之前的自然神学（因为亚当拥有自然神学是显而易见的，这是基于他按上帝的形象被造的事实）；而是涉及堕落之后仍然存在的自然神学。
二、问题不在于是否承认自然神学（这种神学在人一出生时便以行动存在，就像生命活动存在于活物中，或感知活动存在于有知觉的人中）。 因为很显然，没有任何实际的知识是与生俱来的，在这方面，人就像一块空白的石板（tabulae rasae）。问题在于，是否至少可以在原理（principle）和潜能（potency）上承认自然神学；或者说，是否人身上具有这样一种自然能力（natural faculty），使其能够自发地发挥力量，并在所有具备理性的成年人中自发地表现出来。这种能力不仅包括理解的能力，还包括知识的自然首要原理（natural first principles of knowledge），从中可以推导出理论和实践的结论（这是我们主张的）。
三、问题不在于这种知识是否完美且具有救赎性（因为我们承认，在罪进入世界后，这种知识变得如此模糊，以至于完全不足以带来救赎），而在于是否仍然存在一种关于上帝的知识，足以引导人相信上帝存在并必须虔诚敬拜。
四、我们在此与苏西尼派（Socinians）争论，他们否认任何自然神学或关于上帝的知识的存在，并认为那些看似自然神学的内容部分源自亚当传承下来的传统，部分源自不同时期的启示（参见福斯图斯·苏西尼（Faustus Socinus）《神学讲章》（Praelectiones theologicae）2，第3-7页；克里斯托弗·奥斯特罗德（Christopher Ostorodt）《基督教宗教要义》（Unterrichtung … hauptpuncten der Christlichen Religion）3，第23-28页）。 相反，正统神学家一致认为存在一种自然神学，部分是内在的（源自良心之书，通过普遍观念 [koinas ennoias]），部分是后天获得的（通过推理从受造物之书中得出）。他们通过以下论点证明这一点。
罗马书2:14-15证明了自然神学的存在
五、我们可以在人身上找到一种自然法（natural law），写在每个人的良心上，在善行和恶行中责备或辩护。因此，这必然暗示了对立法者上帝的认识，他的权威使人服从，并提出奖赏或惩罚。“没有律法的外邦人，若顺着本性行律法上的事，他们虽然没有律法，自己就是自己的律法。这是显出律法的功用刻在他们心里，他们是非之心同作见证，并且他们的思念互相较量，或以为是，或以为非。”（罗马书2:14-15）如果良心没有向每个人宣告有一位神，他赞许善行，谴责并惩罚恶行，那么这些话就无法成立。
六、上帝赋予人一种内在和后天获得的关于他的知识，正如以下经文所证明的：诗篇19:1；使徒行传14:15-17；17:23；罗马书1:19-20。 苏西尼派的大胆扭曲是不可接受的，他们将保罗的话解释为基督的第二次创造，仿佛保罗的意思是说，那些从创世以来对人不可见且未知的事物，现在通过上帝和神圣之人（即基督和他的使徒）的工作被清楚地看见和理解。保罗的话和整个上下文清楚地表明，他谈论的是第一次创造（因为他想要证明，那些上帝的愤怒从天上显明在他们身上的恶人[罗马书1:18]在不义中把真理压制，即自然启示中包含的关于上帝的真实观念）。保罗的目的也教导了同样的事情。他想要证明，无论是外邦人通过自然（第一章），还是犹太人通过律法（第二章），都无法称义（因为所有人都是罪人），只有通过基督启示的福音才能称义。“受造之物”（poiēmata）在这里不能指使徒所行的神迹，因为圣经从未如此称呼它们，而且保罗所谈论的外邦人也未曾见过这些神迹。“受造之物”指的是世界创造的工作，因为上帝的不可见之事从创世以来就通过它们显明出来（apo ktiseōs kosmou）。
通过人类普遍经验
七、普遍经验证实了自然神学的存在。 因为那些在所有人类中普遍且不可改变地存在的事物，必然是自然的，因为自然的事物在所有人类中一致且不可改变。但对神性的认识在所有人类中是不可改变的，因为没有哪个民族如此野蛮以至于没有这种对神性的信念（西塞罗《论神性》Cicero, De Natura Deorum， 1.23）。因此，与其没有神，他们几乎崇拜任何事物，甚至崇拜邪恶的魔鬼本身。没有人能够完全摆脱这种印象，尤其是在逆境中，对上帝的恐惧总是会重新出现。
通过宗教
八、世界各地的宗教制度最清楚地证明了自然神学的存在。 因为人类对宗教的潜在倾向从何而来？柏拉图称人类为“最虔诚的动物”（zōon theosebestaton，《蒂迈欧篇》Timaeus, 41），除非是因为他们对神性的感知，认为应该崇拜某种神。如果不是因为某种自然本能驱使人们趋向宗教和崇拜某种神，人们不会如此容易地接受偶像崇拜，甚至是其最令人震惊的形式，也不会如此轻易地接受那些由政治阴谋家设计的虚假宗教，以保持人们的服从。
解答的根据（fontes solutionum）
九、尽管有些民族可能看起来没有对神性的感知，但他们并非完全没有对上帝的认识。 宗教的种子可能在他们心中休眠（由于他们的极度盲目和欲望），使他们看起来像野兽，但这些种子仍然存在（如苏西尼所引用的美洲和巴西人）。尽管让·德·莱里（Jean de Lery）观察到他们不承认任何神，但他也暗示他们中有神性的痕迹，例如他们相信他们的祭司（caribs）能够赋予战争勇气并使土地丰收，他们还相信灵魂在死后会进入快乐的花园或遭受永恒的折磨。
十、同一事物在不同的关系中，既可以通过自然之光被认识，也可以通过信仰之光被相信。 例如，我们从自然中模糊地知道上帝存在，但从信仰中更确定地知道。真正的信仰的特殊知识（使信徒能够取悦上帝并接近他）并不排除，而是以自然中的普遍知识为前提。
十一、人的心灵并非完全是一张白纸（tabula rasa），而是相对而言的。 对于推理和思维知识（通过从一件事推断另一件事获得），心灵是空白的；但对于直观和直觉知识，心灵并非空白。正如保罗所说，律法的功用写在异邦人的心里，使他们自然地行律法上的事。因此，人的心上有两种铭刻：一种是上帝的铭刻，通过他形象的自然律；另一种是魔鬼的铭刻，通过罪。
十二、自然的事物在主观和构成上始终以相同的方式存在，但在质量和顺序上并非如此（因为质量可以增减）。 自然神学被称为“自然”的，并不是在第一种意义上，而是在第二种意义上。因此，它在不同主体中的程度差异并不奇怪，因为人的智力敏锐度不同。
十三、尽管我们不否认自然神学也依赖于人类的制度，但如果自然知识（无论是内在的还是后天获得的）没有被赋予，这种制度将是不够的。
十四、尽管对上帝的认识是自然的，但这并不意味着没有人能否认他的存在。 如果有人否认上帝，他们这样做并非出于无知，而是出于顽梗，他们的良心在谴责他们（正如大卫谈到那些藐视上帝子民的无神论者[诗篇14:4-5]，保罗也谈到哲学家[罗马书1:18-19]，指出他们将真理压制在不义中）。因此，否认上帝的原因并非完全的无知，而是他们的败坏和邪恶扼杀了内在的知识，几乎摧毁了它，以便他们可以更自由地犯罪。
本文翻译自 Francis Turretin, Institutes of Elenctic Theology, 3 vols., trans. by George Musgrave Giger, ed. by James T. Dennison, Jr. (P&R, 1992-97).
改革宗初学者将逐步连载这部重要的改革宗正统派神学作品。
作者：图伦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