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男女区别的争论是当今美国许多政治讨论的核心,所以当约翰·派博(John Piper)最近被问及性别角色是否适用于婚姻之外时(译注:链接附后),就不足为奇了。许多牧师都会面临同样的问题;而读到他的回答却令人失望,他把性别差异的问题纳入了权柄和顺服的范畴。在互补主义的某一(主导)派别中,这是一种可以预见的举动,就像在后结构主义中归类支配者和受害者一样,因为它犯了同样的简单错误:将人类生活缩减归类为权力类别。
这种方法的问题在于,它既不符合人类现实,也不符合圣经本身的教导。在过去,我自己的观点被描述为“ 狭义 互补主义”,因为我相信只有男性才能担任圣职,但是,对宣称《圣经》认可美国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其他男女关系的规范,我持谨慎态度。我不是要反对妻子需顺服丈夫的告诫,或者保罗提醒丈夫是妻子的头的教导,可如果把这句话翻译成“她必须听从他的话”,“他需要告诉她该怎么做”,说好听点是简化主义,说不好听就是默许虐待 。在功能上通过这种权力格局来看待一切,并试图将其作为性别差异基础的互补主义,不仅是 狭义的,而且是危险脆弱的。这让我想起了后结构主义中采用的一种相当简单的方法,即生活中的一切最终都可以归结为权力问题。约翰·派博和米歇尔·福柯(Michel Foucault)或许是一对奇怪的搭档,但他们两人都没有提出反映现实复杂性的人际关系观点。
例如,当我们从权柄和顺服的基本模型的角度来看待所有的男女关系时,我们完全忽略了情爱的作用以及性吸引在性别差异问题上的奥秘作用。但情爱对于人类存在来说是基本的,而且从一开始就存在。正如杰拉尔德·麦克德莫特(Gerald McDermott)在他的新书《每日荣耀》(Everyday Glory)中所言:
亚当(在看到夏娃时)很激动,似乎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女人很美丽,而且和他很像。但现在,她可以分享他的快乐,因为她看起来太像他了,而不像那些他寻找和命名的动物。换句话说,他很兴奋地感激上帝给了他一份大礼。上帝回应了他因找不到另一半而感到的孤独和沮丧,上帝再次从无生有——使用亚当自己的肋骨和肉体——创造了一个和他相似但不同的人,他可以与之一起工作和享受花园的乐趣。
麦克德莫特接着说,享受性关系。简而言之,上帝创造女人并不主要是因为亚当缺少一个可以领导和保护的人。他为亚当创造了女人,因为男人孤独;因为他缺少一个与他相同但又不同的人,可以与他互补,陪伴他,他可以爱她,也可以被她爱,他可以与她享受上帝赐予的生命——不,是赐予他们俩的。
人类文化处处证明了情爱的重要性和力量。事实上,有人可能会说,没有它,就几乎没有文化。没有《伊利亚特》,没有《奥德赛》,《俄瑞斯忒亚》,没有《亚瑟之死》,没有《米勒的故事》,没有莎士比亚,没有《圣特丽莎的激情》,没有《特里斯坦与伊索德》。流行文化也不例外——如果没有情爱,我们就不会有一首由弗兰克·辛纳屈(Frank Sinatra)或(我的编辑告诉我)一个叫泰勒·斯威夫特(Taylor Swift)的人录制的、令人难忘的伟大歌曲。严格的说,从高雅文化到低级文化,男女之间的动态显然不仅仅是一种权力关系和权力斗争。它总是远比这丰富和复杂得多。
当然,情爱在人类堕落时已被扭曲了,但这并不意味着它本身就是堕落的产物——即使在那之后,它仍然保持着一种正面的功能,不能被缩小,降低理解为权柄和顺服的简单结构。以《雅歌》为例,在主流的互补思想中常常被忽略,但对于作为男人和女人彼此间的相处来说,这无疑有至关重要的意义。恋人和爱人之间的互动有一种喜悦,一种嬉戏,然而这些情愫在主流的当代互补主义关于婚姻,男性角色和女性角色的平淡描绘中消失了。情爱是人类所知的具有创造力和破坏力的最强力量之一,所以《圣经》中提到情爱也就不足为奇了。令人惊讶的是,互补主义论者似乎对这些经文所述的人类存在的奥秘不加重视。当然,他们关注的是性欲的力量(因此才会有关于彭斯规则Pence Rule的喧嚣,这是一项最新的审慎建议,现在正被用来区分绵羊和山羊)。但是,情爱的快乐嬉戏在我们生活中发挥的正面积极力量,以及它作为男女互补的基本元素,只有在它们的不被谈及中而倍显突出。我不认为现在的楚曼夫人之所以愿意把她的手交给我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她认为由我指挥她会有幸福和安全感。我可能不是史蒂夫·麦奎因(Steve McQueen),她也可能不是费·唐纳薇(Faye Dunaway),我们的生活也可能不像《托马斯·克朗事件》那样,但我们的关系远比用简单的领导和顺服的归类关系来解释更深远,我们坠入和停留在爱情中的原因也远比正确建立和心甘情愿接受权力结构更复杂。
(译注:《托马斯·克朗事件》是1968年上映的美国爱情电影。讲述一位过着百无聊赖生活的百万富翁,亲自策划了一宗完美的银行劫案。保险公司的美丽的女调查员展开调查,两人在尔虞我诈的斗智之余却产生了感情。作者引用这部经典犯罪爱情电影为了说明情爱在现实中所产生的作用及其复杂性远比用简单的权力结构来解释更深不可测。)
所以当派博决定聊约会的问题时,他的答案没有包含男女间互动的奥秘性,也没有包含约会游戏中差异互补重要性的主要表现(情爱吸引,是一件很奇怪的事。虽两次提到爱情,但只是在引用以弗所书5章中的一句话,难道性吸引不是寻求人生伴侣的关键因素吗?这个世界把它扭曲成如此唯一重要的东西,并不意味着它没有深刻的意义(见《雅歌》各处)。难道爱中的丰富,情爱和其他的,不是塑造了我们该如何理解权柄和顺服吗?也许爱是关系的核心,在这种关系中,丈夫不会因为女人的商业头脑或智慧而变得没有安全感(箴31),女人也不会因为丈夫向她提出的每一个建议而感到受胁迫。也许它涉及到相互尊重和彼此喜悦,这反映了约翰一书4:18所描述的上帝完全的爱中没有惧怕。当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在简短的回答中涵盖。但派博博士自己选择提出约会的问题,而仅仅用以弗所书5章来强调谈论领导/顺服的问题,而对雅歌完全沉默,是可悲的,这是许多互补主义论著作的不平衡本质的典型。在男人、女人和婚姻问题上,一切具有正面意义和核心意义的相互情爱吸引观点已经消失了,这让人不禁要问,为什么保罗要写下《哥林多前书》7:9。(冷淡处理特定问题似乎在这个世界上更适用,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权力是决定是否和谁结婚的唯一相关话题)着重于领导和顺服的教导抓住了圣经教导的一个重要部分,但这原则是适用于那些已婚人士的,而不是适用于一般社会组织的。而一段以操练领导和顺服为目的的婚姻脱离了爱中所有的丰富——从情爱变成自我奉献——两者都是朴素的简化主义,也是(在无赖手中)忽视配偶甚至虐待配偶的借口。
需要明确的是,我不认为派博的互补主义会比一些人声称其他教义的更容易导致家庭暴力。针对妇女的暴力不是左派或右派在政治上或神学上的垄断。我的观点是,这种互补主义似乎不是照着上帝的全部计划行事,而是从其中挑选出来的部分,其结果是给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美国中部社会规范注入了不该有的伦理和圣经的份量。对以弗所书5章的部分老生常谈和选择性采用,似乎不过是基督徒打转于对后结构主义的迷恋和范畴中,在那里,一切都被缩小简化为权力的二元斗争。这既令人疲惫又令人厌烦。
那么,如何更为全面的理解圣经中所教导的男女婚姻关系,将之运用于婚姻之外的男女关系——对潜在的配偶、对邻居、同事、朋友?这是派博最初被问到的问题,他几乎没有触及这个问题。也许彭斯规则在这里起了重要作用。在强调情爱只能在婚姻的范围内表达这一事实时,它提醒我们互补性在这里找到了主要的位置。既然我不能和一个没有和我结婚的女性发生性行为,也许我也不应该仅仅基于我的染色体来断言我对她的领导权。我在《现代宗教改革》杂志(Modern Reformation)的编辑和我们学院的副院长都是女性,因此她们的地位都高于我,这不是问题。虽然我相信《圣经》明确地禁止她们在教会中担任按立的职务,但我看不出圣经上有什么依据禁止她们担任现有的职位。只有专业能力的缺乏,而不是Y染色体的缺乏,才会使她们丧失资格。
遗憾的是,我怀疑这种彭斯法则的应用不会说服那些仅仅通过权力格局来看待世界上男女关系的人,在这个世界里,所有的女人都想利用性来支配男人,而所有的男人都是没有骨气,经常有陷入被她们的性策略所欺骗的危险。但正如我在一开始所指出的,把男女关系归结缩减为权力问题,最终就会出奇地接近后结构主义者的二维世界。而更糟糕的是,你这样做就把男女差异的问题轻描淡写了,把性别差异归结为权力结构的问题——你猜怎么着?——这讽刺地正中那些声称性别问题只是权力意识形态问题的人的下怀。
消除男女差异是当前重大政治问题之一。因此,我对约翰·派博所代表的互补主义的意图表示认同。但是,把圣经断章取义,为了使某些文化中的男性男权观念规范化是错误的。米歇尔·福柯的简单化世界的答案不是亨利·希金斯(译注:电影《窈窕淑女》的男主角)的简单化世界。
译注:
约翰·派博 : 性别角色是否适用于婚姻之外链接 https://www.desiringgod.org/interviews/do-gender-roles-apply-beyond-marriage
作者:卡尔·楚曼
译者:Brainy Weng
校对: Vicky Wang,Julia Liu
作者简介: 卡尔·楚曼博士(Dr. Carl R. Trueman),费城威敏斯特神学院(Westminster Theological Seminary)历史神学与教会历史教授;美国正统长老会(OPC)按立牧师;著有 The Creedal Imperative,Histories and Fallacies: Problems Faced in the Writing of History 等书。
英文原文:Taking the Lead: Headship and Submission Outside of Marriage – Modern Reform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