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最尊贵、最杰出、最睿智的诸位先生，日内瓦共和国全体议员及议会，谨致以问候与最诚挚的祝福。
弗朗西斯·图雷蒂尼敬上。
每当我想到贵共和国的辉煌，尊贵的诸位先生们——上帝已将你们置于其治理的高位——那些使贵国声名显赫的伟大奇迹便浮现于脑海。正如昔日神圣先知歌颂耶路撒冷那样，无人能否认，贵国也配得上这样的赞美：“上帝的城啊，有荣耀的事乃指着你说的。”（诗87:2[3]）诚然，若从地理位置和物质条件来看，贵国或许微不足道，甚至可以说是千城之中最小的之一；然而，若从上帝所赐的恩典来看，贵国却是无比伟大，几乎无与伦比。
尽管主以慷慨之手向贵国倾注了无数恩惠，且每日仍在继续，但有两点尤为突出，彰显了贵国的尊荣：宗教(Religio)与自由(Libertas)。宗教，无物比之更神圣；自由，无物比之更甜美。当世界其他地方如同埃及，被比辛梅里安人更深的错误黑暗笼罩时，贵国却如一座被公义日头光照的灯塔；当神圣审判的烈火焚烧并吞噬世界其他许多地区时，贵国却如小小的琐安，成为敬虔者的避难所。贵国是伯示麦和希流坡利，是“日头之城”，但在这里，人们不再崇拜那可见的日头（正如外邦人所行的，而这里曾有如此行事的传说，既一致又确凿），而是敬拜那从高天降临的神圣晨星——基督我们的主。他是我们的日头和盾牌，是各样祝福的太阳，捍卫宗教的荣耀；他是最坚固的保护之盾，为我们提供不可侵犯的自由保障。
这两点——宗教与自由——是日内瓦最大的荣耀，也是我们颂扬上帝对我们无比公义与奇妙护理的有力证据。谁能不惊叹呢？在那几乎席卷整个欧洲的动荡中，几乎没有哪个地区能免于战火，也没有哪个地区不感受到其灾难性的后果；然而，我们却几乎独享安宁，在这片土地上如翠鸟般安然无恙，未受侵扰，免于灾难。
当其他人被迫目睹田地荒芜、城市被攻占和洗劫、房屋被焚毁、葡萄园被毁坏，以及战争中那些令人悲叹的惨状——这些景象无不令人心碎——并被迫离开家园，流离失所，四处漂泊时，我们却能在自己的葡萄树和无花果树下安然享用食物，享受深沉的和平。倘若我们不将这自由与和平视为上帝为保护我们而赐下的纯粹恩典，那我们真是世上最忘恩负义之人。唯有他为我们创造了这安宁，并继续维系它；唯有他，既是这伟大恩赐的创始者，也愿意成为它的守护者与保存者。因为除了他，谁能揭露那超乎所有人预料的无数阴谋与背叛？除了他，谁能击退并挫败那些胆大妄为的入侵与图谋？
那些喜爱象征手法的人，常常用巧妙的描述来象征那支撑万物的神圣护理：一座没有根基的城市，悬于半空，被一只从天而降的巨大手臂托起。我们的日内瓦并非象征性或寓意性的，而是真实地成为这样一座城市——它唯独依靠上帝的手，而非人力或防御工事来支撑。正如主所说：“不是倚靠军队，不是倚靠势力，乃是倚靠我的灵。”（《撒迦利亚书》4:6）
然而，更伟大、更光辉的恩赐是那神圣保护的根基，我们在其荫庇下得以安然无恙——那就是天上的真理与纯净宗教的宝藏。上帝愿意以这无价的恩典祝福我们，通过它，罗马敌基督的暴政被推翻，错误被战胜，迷信被驱逐，偶像被摧毁，黑暗被驱散，而那救赎的光——那“在黑暗中盼望已久的光”——终于为那些坐在死荫之地的人升起。
那被上帝所爱的山岭何等有福，因为他在其上安置了真理的金灯台，神圣的光辉从中四散，照亮了改革后世界的大部分地区！那被基督如此尊荣的城市和教会何等有福，因为他将它分别为圣，作为约柜的居所、福音的宝座和他名的圣所！尽管这城市感受到世界的仇恨，以及魔鬼和敌基督日益加剧的狂怒，但它仍为上帝所爱，如同他眼中的瞳人，在他翅膀的荫下安然隐藏。它不仅为自己的福祉欢喜，也将这些福祉分享给许多人，因此它配得被称为“母亲”或“乳母”，因为许多教会承认，在上帝的护理下，它们的摇篮或成长都得益于我们的城市。
然而，它最大的福分在于，它始终享有那奇妙的改革特权，蒙受上帝独特的恩宠，并将那最宝贵的宗教宝藏保存得完好无损！这是我们的荣耀，是我们的冠冕，使我们超越许多未曾蒙受同样恩典的民族，并以“上帝之约”和“神圣锡安”的名号为标志。
然而，没有什么比以感恩的心铭记这伟大恩典的赐予者，并以坚定和忠实的守护来保存它更为重要。尊贵的诸位先生们，这正是你们敬虔先祖们不懈的努力。作为教会最优秀的养育者，他们始终将宗教与自由的事业视为首要任务，竭力确保宗教的纯洁，免受一切错误污染的侵害。他们智慧地判断，这不仅是特洛伊的帕拉迪昂，或罗马引以为傲的神圣盾牌，更是约柜——上帝同在的无可置疑的凭据，国家的安全与教会的幸福皆系于此。
若要详述那人类最可憎的仇敌——魔鬼——在上个世纪如何屡次试图遮蔽和熄灭那复兴的福音之光，将是一件冗长的事。他不仅通过那些誓死反对改革的敌人，试图将我们拉回敌基督的旧轭之下，还通过那些潜伏在教会内部的虚伪之人，以改革和教导宗教的虚假借口，试图将致命的错误掺杂进教义中。然而，靠着上帝奇妙的恩典和你们先祖的警醒，这些企图都被挫败了。
你们的历史记录见证了从改革初期开始，这神圣的工作是如何被无数阴谋攻击的；圣洁的道德纪律是如何被亵渎者和分裂者的狂怒所攻击的；福音真理的纯洁是如何屡次受到试探的：有时是通过狂热的重洗派（Anabaptists），他们在1536年改革刚刚开始时就在这里制造骚乱；随后是通过彼得·卡罗利（Peter Caroli）那无耻的诡辩家，他像变幻莫测的普罗透斯一样，使用狡猾的手段和不公正的诽谤；接着是塞巴斯蒂安·卡斯特利奥（Sebastian Castellio），现代半伯拉纠主义的先驱，试图败坏上帝的话语和正统教义；还有格鲁埃特（Gruet），一个分裂分子，将撒摩撒他的异端与摩尼教的错误混为一谈，散布最恶劣的诡计。
随后在1551年，耶罗尼穆斯·博尔塞克（Hieronymus Bolsec）的亵渎行为试图以伯拉纠的毒液败坏神圣的预定和救恩恩典的教义；最后是米歇尔·塞尔维特（Michael Servetus）的可怕亵渎，他不是一个普通人，而是一个为一切邪恶而生的怪物，亵渎了神圣三位一体的奥秘。尽管这个最堕落的人屡次被警告，却仍不停止散布他那早已在欧洲许多地方传播的致命毒液，最终被投入监狱，并在其魔鬼般的顽固中坚持到底，于1553年为他可憎的亵渎行为受到了最公正的惩罚。
然而，撒旦并未因此停止，他屡次重整旗鼓，不断兴起新的亵渎教师，如瓦伦蒂努斯·根蒂利斯（Valentinus Gentilis）、保罗·阿尔恰图斯（Paulus Alciatus），以及其他塞尔维特的污秽门徒。他们在1558年将三神论的错误与撒摩撒他的异端和阿里乌主义混合，如同怪物叠加怪物。你们的先辈以坚定的权威有力地压制并成功地驱逐了他们，始终以极大的赞美证明自己是真理事业的勇敢捍卫者。这也是上帝的伟大仆人加尔文（John Calvin）曾给予他们的崇高赞誉。
这也是你们特别关注的事务，最警醒的父老们，你们的热情与虔诚不容我们怀疑。你们深知，正如最智慧的君王所宣告的那样，王位必须建立在虔诚与公义之上；若你们不确保上帝的话语在你们中间始终拥有权威，基督通过你们掌权，你们的治理便无法幸福与稳固。这里不仅是一个贵族政体，更是一种神权政体，始终以上帝为元首与引导者。你们认为，没有什么比捍卫这两个不可攻破的堡垒更能促进国家的福祉——这是最高的法则：即维护纯净的宗教敬拜，并悉心照料那托付给你们保护的教会。
迄今为止，你们的表现无可挑剔，不仅使这里的宗教免受一切错误与迷信的玷污，更使那一次接受的纯净教义始终得以虔诚地保存，未曾改变。诸位先生们，请坚定地持守这神圣的目标，并以你们虔诚且不懈的警醒，使这些伟大的恩典永远长存；愿在你们的庇护下，这共和国在虔诚中繁荣昌盛，直至子孙后代。
你们无疑可以从上帝那里得到这样的盼望，因为他应许要作那些成为真理之座、敬虔者之居所的城市的忠实守护者；只要你们始终虔诚地敬拜并持守他，并将他的荣耀置于一切之上；只要你们确保在你们的公民中，虔诚与公义、对宗教与祖国的热爱、仁爱与圣洁的和谐得以兴盛，并严厉压制那些在这极度败坏的时代甚至在教会中滋生的罪恶；只要你们努力使这座城市名副其实，真正被称为“改革之城”，无论是在道德的纯洁上，还是在教义的纯净上；简而言之，成为“上帝之城”和“真实的以色列”，在其中存有上帝的喜悦。
然而，这一责任不仅属于共和国的统治者和领袖，更与那些在神圣事务中服事的牧师密切相关（他们是至高主宰用来完成他工作的器皿）。我们无法不惊叹上帝对我们的护理，他选择这里作为真理的宝座，并从未离弃他的工作。他差遣忠心和热心的工人进入他的禾场，这些工人被赋予卓越的恩赐，勇敢地开始了洁净宗教的神圣工作，并将其推进至完美。
众所周知，日内瓦在很大程度上归功于那些杰出的上帝仆人——威廉·法雷尔（William Farel）和彼得·维雷（Peter Viret）——的劳苦，上帝使用他们为宗教改革奠定了基础；但尤其要归功于那位最伟大、永远无法被充分赞美的神学家约翰·加尔文（John Calvin）的热忱和不懈努力。他以无比的热情和不知疲倦的勤奋闻名，被赋予英雄般的精神、敏锐的判断力和渊博的学识。上帝在极其艰难的时刻出人意料地呼召他来到日内瓦，使他的劳苦在建立更纯净的教义和道德纪律上取得了成功（尽管经历了巨大的争战）。
他们的后继者们接过他们手中的灯，始终将这一点置于首位：拒绝“世俗的空谈”（bebēlois kainophōniais）和“错误的教导”（heterodidaskaliais）（正如使徒所谴责的），并虔诚地保存和传承他们从先祖那里完好无损地领受的神圣托付（parakatathēkēn）。
既然我们如今仍蒙上帝的恩典享受这一独特的恩惠，如果我们任由这荣耀和冠冕被夺去，或者那些继承这些伟人劳苦的人不竭力忠实地跟随他们的脚踪，我们就无法逃脱最严重的罪责。
至于我自己，自从上帝借着你们的厚爱使我得以担任这一崇高职位（尽管我始终感到自己远不足以承担这样的重担，并深知自己的软弱，明白我远不及那些在我们之前服事的伟人），我可以在上帝面前郑重作证：我从未有其他目标，只愿始终跟随我的前辈们，虽不能以同样的步伐，却以同样的方式并尽我所能跟随他们的脚踪。我相信，我能为这一职位增添光彩并履行我在受托职位上所立誓约的唯一方式，就是竭力使托付给我的年轻人被纯净的神学和这里稳健、扎实的教义所浸润。
尽管我本已倾向于这一方向，但与我血脉相连的两位基督忠仆的榜样也激励了我。我指的是伟大的神学家约翰·迪奥达蒂（John Diodati），我的舅父，他享誉世界的名字和他对圣经的注释（备受赞誉且极具价值，更不用说其他成就）彰显了这位杰出人物的光辉。还有我亲爱的父亲本尼迪克特·图雷蒂尼（Benedict Turretin），他虽因早逝而令人痛惜，却赢得了严谨和扎实神学家的美誉，正如他的名声（即使我不提）和他的著作所见证的那样。
在这些榜样的激励下，我始终认为这是我应当做的——摒弃那些虚妄和无益的问题（它们满足好奇心，却无益于信心），而是以圣经为神圣的指南，为那些奉献给上帝的年轻人提供“纯净的灵奶”（logikon adolon gala），使他们每日在合乎敬虔的真理上长进，并为事工做好准备。这就是这部作品的初衷，其第一部分现已问世。最初，它是为我们的学生编写的，内容较为粗略。我并非自愿将其公之于众，而是在某种程度上迫于那些反复请求的人的压力，他们认为这有助于那些守护神圣事务的人更轻松地应对与对手的争议。他们的期望是否会实现，时间（在上帝的恩典下）会告诉我们。
与此同时，我决定以最谦卑的态度将这部作品（无论其价值如何）呈献并献给最尊贵的你们。尽管我曾犹豫是否应以这份微薄的礼物接近你们（也有许多理由让我放弃这一打算），但你们的仁慈和我的责任感说服了我（抛开一切顾虑），我毫不犹豫地将你们辉煌的名字写在这部作品之前，愿在你们的庇护下，它能更顺利、更安全地呈现在公众面前。我相信，这部作品的主题不会令你们不悦，因为它关乎救恩教义的宣称（这应当是我们最珍视的）。你们也不会拒绝支持这部小作品，因为它旨在促进上帝的事业和天国的真理，而上帝已使你们成为这些真理的捍卫者，抵挡人的虚妄发明。
此外，没有什么比将这些研究的果实（尽管微不足道）献给你们更公正的了。它们早已属于你们，因为它们是在你们的土地上萌芽和成长的。因此，我愿通过这一作品向你们证明，即使不是学识，至少是我在受托职分上的忠心。
若不这样做，我将犯下忘恩负义（acharistias）的罪。我的祖父弗朗西斯·图雷蒂尼（Francis Turretin）约一百年前从卢卡城来到这里，放弃了故乡的一切甜美祝福，因着对纯净宗教的热忱，在最著名的元老院的庇护下，他与家人定居于此，享受福音的光照，并与许多意大利同胞和其他敬虔之人一同喜乐，他们都是被真理的爱和基督的馨香之气（euōdia）吸引而来的。自1552年起，在约翰·加尔文的努力和基督教官员的保护与支持下，意大利教会在此建立，至今仍在上帝的特别恩典和你们的庇护下存留。这份恩情的记忆将永远铭刻在我们心中，也要求我们以感恩的心向所有人宣告。
为此，你们也未曾停止向我——尤其是向我——显明同样的恩惠，你们以许多殊荣厚待我。不仅将我在教会和学院中担任的神圣职分托付给我（这远超过我的配得），还始终以仁慈的态度爱护我，并至今认可我的一切努力。因此，尽管我曾多次被邀请到其他地方，尤其是几年前，尊贵的荷兰联邦和荷兰的议员们曾邀请我到巴达维亚的莱顿（Leiden）最繁荣的学府担任神学教授，但你们以对我的厚爱希望我留在这里。你们如此行事，愈发加深了我对您早已献上的忠诚与侍奉。如果我无法偿还这份恩情，至少我应当诚实地承认它，并确保留下一些永恒的纪念，以表达我对你们的敬意和感恩之心。因此，最尊贵的诸位先生，请以平静的面容接受这份小小的礼物，它虽微不足道，却是我对你们这福音之光宝座的最虔诚敬意与热忱。请继续恩待我，我甘愿承认，如今我对你们负有最高的义务；我也宣告并承诺，我将以服侍和敬虔完全忠于你们。
最后，我以恳求者的身份，祈求那至善至大的上帝——君王因他而掌权——愿他永远恩待你们，卓越的统治者们。愿他长久保守这共和国的安全，并以各样的祝福丰富你们，以他智慧的灵和力量、虔诚与公义引导你们，使你们的一切谋略都能荣耀他至圣的名，促进共和国的利益和教会的福祉。阿们。
日内瓦，公元1679年2月10日。
本文翻译自 Franciscus Turrettinus, Institutio Theologiae Elencticae, in tres partes distributa, 2nd edition, (Geneva: 1688-90). 参考英文译本：Francis Turretin, Institutes of Elenctic Theology, 3 vols., trans. by George Musgrave Giger, ed. by James T. Dennison, Jr. (P&R, 1992-97)。改革宗初学者将逐步连载这部重要的改革宗正统派神学作品。
作者：图伦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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