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在疫情中，社交隔离成为各国政府普遍的政策。而许多教会也因此暂停了公共聚集敬拜。各地的大小教堂在主日大门紧锁，里面空荡无人，让人寒心的场景。许多信徒哀叹：连教会都关门了！一位意大利的神父哀叹：全世界的教堂里都没有人了，这比战争时期还要糟。这不禁让我们不得不反思，在社交隔离中，教会在哪里？在这个特殊时期，我们对教会的定义和认识，决定了我们许多的信仰实践和操作。而我们的不知所措，也从侧面反映了我们平时对教会论反思的缺乏。然而，教会论是我们信仰生活必不可缺的重要一环。“我信圣而公之教会” 是千百年历代圣徒所共同宣告的。因此，我们必须认真的思考，来回应正在面对的危机。

教会是圣道的创造 Creatio Verbi

首先，什么是教会？在圣经里，教会这个词 Ecclesia 在希腊文中并不是基督教专有词。原是指被招呼到聚集来听消息的一群人。而圣经的作者就把这个词 Ecclesia 借用来描述上帝的教会。因此，教会是被上帝凭着他自己的名、用他自己的话语，召集来的一群人。而上帝把他们招来的目的，是与他们立约。在旧约时期，上帝藉着摩西把以色列会众从埃及召来，聚集在西奈山来用十诫与他们立约，把他们建造成旧约的教会（出19-22）。同样，到了新约时期，在五旬节，上帝藉着基督的门徒们把耶路撒冷的会众召来，用福音与他们立约，把他们建立新约的教会（徒2）。因此，教会被称为是“圣道的创造”（Creatio Verbi）。圣道不仅创造了教会，它也依旧维持、养育着教会。教会的存在，无时无刻不仰赖那位呼召她出埃及者的声音。

将教会视为圣道的创造对我们有几点应用。首先，我们需要明白，不是所有的“讲道”都是真正意义上的“圣道的宣讲”。“圣道的宣讲”不是谈谈个人经历、生活哲理，或是TED Talk演讲。圣道的宣讲是从全本圣经宣讲基督，也就是宣讲上帝的律法与福音。用上帝的律法展现上帝绝对的公义、圣洁，揭露人的自义与罪，用律法杀死旧人，然后用上帝的福音将那死人与基督一同复活，向他表明上帝的绝对的慈爱、怜悯。当然，每个讲道人的能力与资历各不相同，但每个真正传讲圣道的讲台，都会把你的目光从你自己身上挪去，定睛在基督身上。改教家布灵格（Heinrich Bullinger）说，没有了圣道的宣讲，或者所宣讲的不是上帝的道，一间教会就不能被称为上帝的教会，而是撒旦的会堂。

另外，把教会视为圣道的创造也有针对疫情的特殊情况直接的应用。我们必须反思，我们的教会敬拜是否是以圣道为中心的？如果一间教会的敬拜是以娱乐和舞台形式来进行的，那么很自然，在疫情期间，他们很难复制这样的活动。自然人们会觉得音乐没了、聚光灯灭了，就是教会关门了。然而，如果一间教会的敬拜是依靠上帝的圣道，那么只要上帝的道依旧藉着某种途径宣讲给会众，上帝的教会就会同样存在。的确公共聚集的许多元素缺少了，但是整个教会敬拜的核心并没有受到影响。我们必须意识到，维系教会的不是破冰游戏和演唱会，而是上帝的道。

教会是圣灵的创造 Creatio Spiritus

教会是圣道的创造，也就是“圣灵的创造”（Creatio Spiritus）。就如起初上帝的灵，藉着上帝创造的命令，从空虚混沌中创造了宇宙万物一样，这位圣灵，藉着福音的话语，在被罪恶毁坏满目疮痍的世界中，创造了一个新世界。教会的来源不是人的决定，她不是人类意志的产物，而是上帝的灵藉着圣道而创造的。

圣灵藉着圣道使我们与基督联合。这个联合在圣经中许多的形象的比喻。或许最引人入胜的两个比喻是：身体的比喻和婚姻的比喻。圣灵使基督做教会的头，使教会成为基督的身体，而我们是这身体上的肢体（弗1:23，3:6，4:4-12，5:23；西1:18；林前12:12）。圣灵藉着圣道把我们嫁给了基督，做基督的新娘（弗5:23-32；启21:2；22:17）。基督在天上，教会在地上，然而我们仍旧与他联合，被称为他的骨中的骨、肉中的肉。因为把我们与基督联合的不是物理性的临近，而是圣灵藉着圣道所产生的大能。这联合的有形彰显就是圣餐礼。（我无法在这里展开谈圣礼，这会在另一篇里具体讨论）

圣灵不仅把基督与他子民联合起来，也更新了上帝子民之间的关系。圣灵把一群陌生人造成了上帝的家，把他们联合在长兄基督之下。因此，一间重视圣道的教会，也必须是重视关系的教会。这不是为了拉人入伙，而是因为上帝的爱激励我们彼此相爱，是因为把我们连结在一起的是圣灵。因此，在社会隔离时，我们维系彼此的关系，不必是靠那些繁琐的活动或技巧，而是用单纯的信心，藉着圣灵在我们心中生发的爱，配合上帝的话语，去爱我们的邻舍。

从这个角度来看，“道”并不与“关系”的概念矛盾。实际上，是圣灵藉着道创造并维系着上帝与他子民关系。旧约时期的献祭系统是对西奈山之约的更新和再次确立。利未祭司不仅要教导百姓上帝的律法，也要用赎罪祭和礼物来维持上帝与他子民的关系。然而，在新约中，我们的中保大祭司基督已经一次永远献上赎罪祭，便成全了整个利未献祭系统。因此，我们不需要祭牲的血来与上帝建立关系，我们藉着基督立新约所洒的宝血，坦然无惧的来到上帝面前，与他建立关系。正如希伯来书的作者这样写道：“你们不是来到那可触摸的山（也就是西奈山），……你们是来到锡安山，永生上帝的城，就是天上的耶路撒冷，那里千千万万的天使，有名字记录在天上众长子的盛会，有审判众人的上帝和成为完全的义人的灵魂，并新约的中保耶稣，以及所洒的血。” (希伯来书12:18-24)

这一段经文有着极丰富的含义。首先，它把我们的视野扩大了。教会是所有蒙拣选的天使与得救圣徒的总和。这是就是我们所宣告的“圣而公之教会”。这教会远比我们平时看到的、想象到的要更大、更广阔。我们与一切历世历代的圣徒们同属这圣而公之教会。不但如此，还有成千上万的天使也是我们的会友！因此，我们常把教会分为两部分：在天上的，所有的天使和历代圣徒们，他们所组成的是“得胜的教会”（Ecclesia triumphans）。这是指他们已经战胜了世界、罪恶和魔鬼的权势，得享主面（Visio Beatifica），享有完全的喜乐，并盼望将来的荣耀。而我们这些依旧在地上奔走天路的信徒所组成的，叫做“战斗的教会”（Ecclesia militans）。这是因为我们依旧在地上与魔鬼、罪恶、肉体和世界战斗，我们还依旧住在帐篷里，在基督的旌旗之下作战。

不但如此，这段经文描写的正是新约教会主日公共敬拜的画面。我们的主日敬拜不是用娱乐讨好某些属灵消费者，或者来吸引未重生者加入。我们是来到永生神的城，我们是去加入了那天上的盛会。在主日敬拜中，上帝在地上依旧战斗的教会与祂在天上得胜的教会真正的联合，一同敬拜。还有什么比这更令真正的信徒兴奋的呢？还有什么比这样彼此相连的感情更真挚呢？我们不需要什么舞台音效去达到某种心理暗示的兴奋；也不需要某些刻意的活动来强化感情。因为那位住在基督里、也同样住在我们里面的圣灵，亲自藉着圣道把我们与基督，也把我们彼此，紧密的联合在一起。

这对疫情中的教会有什么益处呢？我们发现圣灵带来多层次的联合，都没有因无法聚集而消失。圣灵把我们与元首基督联合在一起；在敬拜中，尽管我们散落在各处，但作为地上战斗的教会，我们都与天上得胜的教会联合在一起敬拜；并且在基督里，我们与地上的弟兄姐妹彼此联合，尽管暂时无法在有形教会中彰显。这些联合关系都不是物理性、空间性的，却是极其真实的。这真实的联合远远超过我们感官所能体会，却是实在是每一位真信徒用信心经历的。因此，在这个隔离的时期，我们不必惧怕自己被切断与教会之外。

教会是末世的创造（Creatio Eschatologiae）

在提到我们与基督的联合时，日内瓦的改教家约翰·加尔文在注释以弗所书1:23时这样说，“这是教会最高的荣誉，即，除非上帝之子与我们联合，否则他从某种程度上视自己为不完美。对我们来说，这是多大的安慰，知道除非我们和他在一起，他才拥有他的所有部分，被认为是完整的。” 这段话庄严而深刻。它提醒我们教会是“末世的创造”（Creatio Eschatologiae）。

今天，上帝之子在天上坐在天父的右边，而他的一部分身体在地上，没有与他完全的联合。而整个历史的终点就是耶稣基督的教会完全与基督有形联合的时候。也就是当基督再来时，他要完全有形的居住在他的百姓中间，把地变为天，更新万物，开启新创造。这是使徒约翰在启示录中看到的异象：“我又看见一个新天新地，因为先前的天地已经过去了，海也不再有了。 我又看见圣城新耶路撒冷由神那里从天而降，预备好了，就如新妇装饰整齐等候丈夫。我听见有大声音从宝座出来说：“看哪，神的帐幕在人间！他要与人同住，他们要做他的子民，神要亲自与他们同在，做他们的神。 神要擦去他们一切的眼泪，不再有死亡，也不再有悲哀、哭号、疼痛，因为以前的事都过去了。” 坐宝座的说：“看哪，我将一切都更新了！”（启示录21:1-5）

这教会的末世性，带给我们几点启发。首先，历史不是混乱无序的。尤其是在这种人类集体面对的苦难中，人们常常在问为什么苦难会发生？未来路在哪里？尤其是在新冠病毒疫情全球蔓延时，许多人对未来十分悲观，就算是病毒被遏制住，然而全球经济几乎已经在崩溃的边缘。我们无法透知上帝一切奥秘的旨意。但我们可以肯定的是，上帝掌管一切，而人类历史朝着一个必然的终点前进。圣经告诉我们那终点是什么，而我们属于那个终点。尽管我们会有困惑、挣扎、苦难，我们会呼求：主啊，还要多久？但是，等到那终点来到时，我们现在所经历的苦楚就算不得什么了。

此外，教会的归宿不在现在的世代，而是在将来的世代，就是约翰所说的新天新地。教会是由那末世的圣灵闯入现世所创造的一个不属于现世的末世存有。我们必须视自己为末世的存在。这末世性结合教会作为永生神的家的概念，我们看到，地上的教会还没有完全回家。我们是漂泊异乡的人。而每一次的主日聚集，都如同与家人短暂的团聚。首先是在有形教会的范围内，各弟兄姐妹团聚。另外，作为地上战斗的教会，我们短暂的与天上得胜的教会团聚。主日的公共聚集是我们在地上稍稍品尝在新天新地中与上帝和众圣徒合一的滋味，这合一有形的彰显的聚集中，更具体的彰显在圣餐中。在主日敬拜中，尤其是在圣餐中，我们“预尝来世的权能”。中国人漂泊异乡不论多远，都要回家过年。聚集有形的彰显了家的合一，而一家人团聚吃一顿年夜饭则是整个合一的最高峰。这其实应该是我们对待主日应该有的态度。其实，我们的确应该为无法公共聚集而忧伤。因为我们如今无法再有形的与我们的家人团聚。但我们也要意识到，我们最终的团聚不是在地上，而是在天上。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在新天新地里。

总结

作为总结，我们要回来思考最开始提出的一些问题。在疫情期间，教会关门了吗？答案是，没有。没错，我们暂停了集体聚集的形式，但是，只要上帝的圣道继续以任何形式被宣讲，上帝的教会就不会关门。在社交隔离中，没有了平常惯用的社交途径，我们还如何维持关系？答案是圣灵把我们联合在一起，而我们以圣灵生发的爱，来彼此相爱。疫情期间，教会在哪里？教会在天上，超越苦难，赞歌不停，那是得胜的教会；教会在地上，经历挣扎，叹息呼求，这是战斗的教会。面对全球危机时，教会的未来在哪里？答案是，教会的未来在新天新地之中。为了这个盼望，她可以忍受一切的苦难，直到成为完全得胜的教会。

最后，我想用撒母耳·斯通的一首著名的圣诗《教会唯一的根基》来默想，在瘟疫中的教会，有主做她根基，必屹立不倒：

教会唯一的根基

1 教会唯一的根基，是主耶稣基督；她是主全新创造，藉水与道而立。
主从天上来寻她，做祂圣洁新妇；为她付生命代价，用血将她买赎。

2 虽自万邦蒙拣选，信徒却为一体；教会救恩之宪章，一主一信一洗。
同尊唯一的圣名，同享唯一天粮；同怀唯一的盼望，同蒙主爱久长。

3 她虽历尽了艰辛，受人讥笑毁谤；内争分裂她身体，异端背道中伤。
圣徒儆醒向主问，黑夜到底多长？哭泣将变为歌声，转瞬即见晨光。

4 教会永不会灭亡，因有恩主保守；引导辩护又珍惜，同在直到末了。
虽然敌意四环绕，伪信潜伏内里；面对仇敌和背道，教会终必胜利。

5 历经艰苦与患难，争战喧哗不停；她等候盼望结局，平安永远满溢；
她望见未来荣耀，充满希冀眼神。那日得胜之教会，方得永远安息。

6 她虽在地却联合，真神三位一体；与安息得胜圣徒，奥秘甜蜜团契。
恳求主赐恩我们，能像得胜圣徒；那样温柔又谦卑，与主同住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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