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中国的除夕，然而许多的中国人却喜乐不起来。在武汉爆发的冠状病毒疫情已经蔓延到许多城市，并且各地都纷纷出现死亡的病例。武汉已经封城，食品和口罩兜售一空，人心惶惶。在这个时候，作为基督徒该如何去面对瘟疫？我们应该抱有什么心态去面对死亡？除了抱怨和祈祷，还该做些什么？历史上的圣徒给我们留下了宝贵的功课可以学习。

1527年夏天，改教家马丁·路德所在的维滕堡遭受了黑死病的侵袭。他身边很多人因此去世，维滕堡大学搬迁到耶拿。当时他身边的副手莫兰顿和其他的同事在前一个月离开了维滕堡。这是44岁的路德只身留在维滕堡帮助救援工作。他在一封写给斯波拉丁（George Spalatin）的信中描写了当时瘟疫的情形：

“今天我们埋葬了缇洛·迪恩的妻子，她昨天几乎是在我的臂弯里去世的，这是市中心发生的第一桩死亡。去世的十八位死者的葬礼就在我这里的埃尔斯特门进行。死者包括你的朋友埃伯哈德的妻子的姐妹芭芭拉，约翰·格伦伯格的女儿也去世了，汉斯·勒夫特战胜了瘟疫，身体又好起来了。其他那些吃药的病人也都渐渐恢复过来，但也有许多无知的病人蔑视医药，毫无必要地病死了。贾斯特斯·乔纳斯的小儿子约翰也死了。他和家人一起离开维滕堡回去他的出生地诺德豪森。我会留在这里，我也必须这么做，因为百姓们正处在极度恐慌的状态中。约翰·布根哈根会和我一起留下来面对魔鬼的作乱，基督也会与我们同在，让我们不至于孤身作战，即使魔鬼曾经让基督的脚踝受伤，但这次基督会帮助我们战胜那古老的大蛇、杀人凶手、原罪和始作俑者。为我们祷告吧，再见。”

在这一年，路德写信回复布雷斯劳市的改教家约翰·海斯（Johann Hess），回答他的问题：在面对瘟疫时，基督徒是否可以选择逃离。这封信后来被印刷成册《基督徒是否可以逃离致人死亡的瘟疫》（Whether One May Flee From A Deadly Plague），成为基督徒面对瘟疫时必读的作品。路德告诉我们，瘟疫是上帝试炼我们的信心和爱心的工具，他要看到我们如何以信心依靠上帝，以爱心对待我们的邻舍。

首先，路德陈述了两种观点。一种认为基督徒绝对不可以逃离瘟疫；另一种则认为基督徒可以合理的逃离瘟疫。路德赞赏前者的坚强和勇敢，然而他以教牧的口吻也赞同后者的观点。他说，并不是每个基督徒都有很强的信心，大部分的基督徒是软弱的。而在必要的时候，在不伤害邻舍的情况下，基督徒必须躲避危险。然而，路德谴责那些激进的人，他们自以为刚强，并责怪那些软弱的人。路德认为对死亡的回避是上帝赐给人的天然本性，这种本性并不是罪。他引用圣经例如大卫躲避扫罗，以利亚躲避耶洗别等，表明圣徒应该保护上帝赐给他们的生命，躲避不必要的死亡。然而路德认为，牧师、政府官员不能逃离。因为牧师要留下来为那些在苦难中的人带去属灵的安慰和服侍，这包括为临死的人祷告、发圣餐。而政府官员要留下来维持公共秩序。

不论是留下，还是逃离，路德提出一个总原则：爱邻舍如己。他说：我们有对彼此的责任，没有谁可以把其他人丢弃在痛苦之中，所有人都有责任去尽力帮助别人。仆人不能丢弃主人不顾，主人也不能丢弃仆人；父母不能丢弃孩子，孩子也不能丢弃父母。没有人能只顾自己，每个人都应该尽力为他人着想。即便是那些选择逃离的人，他们逃离的前提是已经尽力提供了帮助。就好像你的邻居家失火了，在消防员还未赶到之前，你要尽力去救火，而等到消防员到了，已经有足够的专业救援人员在工作时，你的责任就已经尽到了，可以离开了。但是那些有能力却见死不救的逃离是该受谴责的。这个原则其实就是律法的总纲。这不仅是在瘟疫时期如此，在平时亦是如此。只不过，在面对瘟疫等苦难时，人性的自私更加显露出来罢了。路德提到，如果有城市里公共医院可以救治这些病人当然最好，然而在当时并不是每个城市都有公共医院。并且在瘟疫爆发时，医院往往人满为患。这时就需要个人家庭变成临时的医院。实际上，路德当时把自己的家开放，和怀有身孕的妻子凯瑟琳一起接待患者。在上帝的保守下，他们一家人并没有人被传染，虽然他的小女儿出生没多久就夭折了，这或许与此有关。

有些人因为惧怕而不肯帮助其他人，路德引用诗篇41篇，提醒他们要信靠上帝的应许：关怀穷乏人的有福了；在遭难的日子，耶和华必救他。耶和华要保护他，使他生存；他在地上要称为有福的；求你不要照着他敌人的心愿把他交给他们。他患病在床，耶和华必扶持他；在病榻中你使他恢复健康。（诗篇41：1-3）不但如此，他提到基督亲自说的话：你们所作的，只要是作在我一个最小的弟兄身上，就是作在我的身上了。（马太福音25:40）路德写到：“你希望服侍基督并等候他吗？很好，你身边就有生病的邻舍。去服侍他吧，你一定会在他身上找到基督……如果你不想或不愿意服侍你的邻舍，即使是基督躺在那儿你也一定不会服侍他。”

然而，路德还提到另外一群人。这群人是激进的，他们声称自己有很强的信心，他们单单依靠上帝，而拒绝使用药物，拒绝与受感染者隔离。路德责备他们这样做不是“信靠神”，而是“试探神”。他举了个例子，就好像一座城市着火了，他们非但不救火，还火上添柴浇油，口里说道“如果上帝愿意，他可以从天上降雨浇灭这火。”面对这样疯狂的激进分子，路德强调，真正敬畏上帝的信心是祈求上帝怜悯保护我们，然后去吃药、净化空气，不去鲁莽的闯到人群里给别人造成危险。路德最后还提到最可恶的人，是那些自知已经被感染，然而因为迷信故意去传染别人的人。他们相信如果把病传染给别人，自己就会好转。路德强烈的谴责这些人，称他们是“邪恶的杀人犯”。

16世纪的维滕堡和21世纪的武汉或许没有什么可比性。不过，作为基督徒我们在面对这次瘟疫时，能够从路德的这本小册子学到什么呢？我想粗略的总结以下几点：

1. 我们要避免彼此指责。有一些信徒询问是否在疫情还没有控制住的情况下聚会，有的人觉得应该继续，有人则认为需要避免群体聚集，可以采用其他形式，例如网络直播等。在这里，我并不想给出一个具体的结论。但是我要强调的是，那些信心刚强的、坚持聚会的人，请不要去指责、定罪你身边软弱的弟兄姐妹。越是在这样的时刻，我们越要团结，彰显基督里的合一和爱心。
2. 我们要彰显基督的爱，爱邻舍如己。如果你身边有需要救助的人，不论是主内的弟兄姐妹，还是其他非信徒，我们都要尽力的帮助他们。配合医疗机构和政府来帮助病人。在必要时，我们可以开放家庭变成临时的救护站。不要丢弃那些在痛苦中的人，用基督死里复活的福音来彼此安慰，见证福音的大能。
3. 我们要避免狂热的激进主义。有人想凸显自己的“信心”，拒绝一些防疫的措施，拒绝就医、隔离等。我们必须避免这种激进心理，要效法路德所说的“敬畏上帝的信心”。
4. 我们要在苦难中信靠上帝的应许。这一切都是出自我们上帝慈父般的手。在基督里，我们最终的仇敌死亡，已经被战胜了。死亡不再是毁灭，而是通向永生的大门。我们可以坦然无惧的面对一切苦难。瘟疫、疾病、刀剑，甚至死亡本身，都不能使我们与基督的爱隔绝。我们所经历的一切都要过去，上帝要亲自擦干我们的眼泪。“在这流泪谷，凡他所降在我身上的灾难，都会变为对我有益的；因为他是无所不能的上帝，能如此行，并且他也是一位信实的天父，乐意如此行。”（海德堡要理问答，第26问）

我们为一切在灾区的人代祷。愿恩惠、平安和喜乐从上帝和我们主耶稣基督在这苦难之中，归于你们！阿门。

作者：王一

现为北美联合改革宗教会（URCNA）按立牧师，负责洛杉矶华人改革宗恩约教会植堂事工（ccreformed.org）。改革宗初学者事工创办人。曾翻译过《神圣盟约：圣约神学初探》（改革宗：2015）；《路德的人生智慧：十架与自由》（上海三联：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