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改革宗神学家、牧师和会友在洗礼重生的问题上，常常误解他们的近代早期先祖。这种误解来自当代改革宗神学的不同两方。一方面，有人声称连《威敏斯特信仰告白》也教导洗礼重生（baptismal regeneration）。当然，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么绝大多数保守的长老会信徒就会与他们自己的信仰告白标准不同步了 ，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虽然这里不会证明这一点） 。另一方面，有些人担心他们的改革宗牧师同工教导的是明显的罗马天主教教义，他们认为洗礼重生预设了罗马天主教的“因功生效”（ex opere operato）圣礼功效（sacramental efficacy）的概念。在这篇简短的文章中，我想特别谈谈后一种意见，希望能仔细区分洗礼重生与“因功生效”的概念。事实上，十六、十七世纪的一些改革宗神学家确实主张洗礼重生，但他们都否认圣事功效的“因功生效”。
近代早期改革宗中的洗礼重生问题
虽然评估一些早期改教家对洗礼的立场可能有些困难，不过我对荷兰改革宗神学家魏特修（Herman Witsius）的解读很有同感，他认为大多数早期改教家都持有类似于假定重生（presumptive regeneration）的观点（无论主体是婴儿还是成人，洗礼是假定主体被重生的前提下施行的）。但到了十七世纪初，明显有少数改教家坚持洗礼重生。所谓适用于婴儿的洗礼重生，是指认为受洗时，受洗的孩子接受了圣灵，并根据自己的状况被带入救赎状态的教义。在坚持这一点的改革宗中，有一些分歧。事实上，多特会议的代表约翰·戴文南主教（Bishop John Davenant）与同为代表的塞缪尔·沃德（Samuel Ward）一起教导说，在洗礼时，所有婴儿的原罪都得到了赦免。其他一些人，如威敏斯特神学家科哥尼流·伯吉斯（Cornelius Burgess），则认为在洗礼时传授的重生种子只延伸到被拣选的婴儿身上。不过，他们都同意，在洗礼时，拯救的恩典是由圣灵在婴儿洗礼时赐给的。这种信念不仅在一些改革宗神学家群体中普遍存在，而且在罗马天主教徒和路德宗中也是如此。洗礼重生是一个流行的信仰，部分原因是即使它的反对者普遍承认，这是奥古斯丁自己的洗礼立场。
“因功生效”
改革宗普遍谴责罗马天主教对洗礼的立场的一个方面，那就是他们认为洗礼赋予了拯救的恩典“因功生效”。这句话的意思是类似于“凭借行为”，在天特会议上得到了明确的肯定：“如果有人说恩典不是由圣礼“因功生效”授予的，而是说仅凭对上帝的应许的信心足以获得恩典，那么他就应该被禁止”（Can. 8）。一般说来，罗马天主教徒虽然对所谓圣事功效“因功生效”的确切性质并不完全一致，但他们认为圣事的外在应用能产生神恩。在洗礼的情况下，水在给予救赎恩典中起着物质工具因（physical instrumental cause）的作用。
洗礼重生与“因功生效”
鉴于到目前为止的讨论，改革宗神学家们被洗礼圣事能使人重生的观点所说服，仍会拒绝 “因功生效”，这一点可能并不完全明显。例如，英国著名的改革宗神学家威廉·惠特克（William Whitaker 1548-1595）认为，圣礼是 “恩典的工具因”（圣经课Praelectiones[1624]，62）。那些教导洗礼重生和洗礼功效的“因功生效”的改革宗到底有什么不同呢？
走进塞缪尔·沃德（Samuel Ward），他是戴文南（Davenant）在多特（Dordt）的同事，后来在剑桥大学担任神学教授。沃德继惠特克之后，坚持认为圣礼赋予了恩典——甚至作为这种恩典的工具因。然而，他所做的区分是：圣礼并不是把这种恩典作为一种物质因（physical cause），而是作为一种道德因（moral one）来赋予的。
我们说圣礼赋予恩典不是通过任何自然或超自然传授的能力或特质，即不是通过物质因的模式，来赋予恩典；
我们并不是说圣礼是通过任何赋予的力量或品质，无论是自然的还是超自然的，也就是通过物质因的模式来赋予恩典，而是[……]它们是恩典的有效标志，因为神圣的能力帮助这些圣礼产生恩典的果效，肯定地、无误地[……]它们作为一个必要条件（sine qua non），或者这样说更好，作为一种工具因[……]，一种道德工具。
沃德，Opera, 44
道德工具因和物质工具因之间的区别是近代早期神学家中使用的一种学术区分。正如一位罗马天主教徒所说的那样，物质因或自然因“通过自然界赋予的力量来实现自己的效果”。另一方面，道德因并不是“通过物理作用实现自身的效果，也不是对某些品质施加影响或产生某些品质”（梅尔希奥·卡诺 Melchior Cano，Opera，488）。
根据沃德的观点，圣礼，以及在洗礼的情况下——水——并没有像物理原因可能起作用那样赋予拯救的恩典。因此，它不“因功生效”产生恩典。相反，只有在上帝将恩典赋予受洗者恩典的场合下，恩典才经由圣礼传递。虽然这种区别看似轻微，但其后果却是深刻的。
如果圣礼产生恩典是“因功生效”，那么这就意味着水本身具有灵性的功效。换句话说，只有上帝才能做的事，即赦罪，将是洗礼中使用的水本身的一种特质。此外，它的假设很不合理，即物质性的东西，如水，可以触摸灵魂。然而，物质工具因只与其他物理的东西有关。最后，至少就成年人而言，如果圣礼是以“因功生效”的方式运作，那么相对于圣礼而言，信心就不是恩典的工具因。然而，保罗明确教导，那些以不配的方式接受主的晚餐的人，会给自己带来诅咒，而不是恩典。因此，信心是在圣餐中注入恩典的工具因，而不是外在的行为本身，即“因功生效”。
总而言之，那些教导洗礼重生的改革宗并不是因为他们相信水的洗礼这一外在行为本身就立即带来了重生，而是因为他们相信洗礼是符合上帝盟约应许的，是上帝赐予受洗者祂的恩典的场合。简而言之，所有教导“因功生效”的人都主张洗礼重生，但并非所有教导洗礼重生的人都主张圣事功效的“因功生效”。
当然，还可以说得更多。事实上，中世纪和罗马天主教——尤其是耶稣会——的神学家们颇有迹可循，他们对圣事功效采取了与沃德等人非常相似的方法，那个神秘的故事必须改天再说。
作者：麦克·林奇（Michael Lynch）
译者：Julia Liu
校对：Brainy Weng
作者简介：麦克·林奇博士(Dr. Michael Lynch)在德克萨斯州新堡的特拉华谷古典学校教授语言和人文科学。他是《约翰·戴文南的假设普救论 》（John Davenant’s Hypothetical Universalism，牛津大学出版社，即将出版）的作者。